【帝后攻略(二)2】
(二)
这一段时日,京城官宦世家的内命妇、内命君之间都有了共同的话题——
定北侯慕容德家的三公子慕容黎,好大的架子啊!
居然口出狂言,说什么他未来的夫君,只能有他一人,不置妾室,遣散偏房,无异生之子。
他以为他是谁?
不过区区一泽者!
陛下抬举他了!
但我家可容不下这尊大佛!
啟鸿也将慕容德叫去责备了一番。
“怎么,你那儿子难道是在怪朕背信弃义不成?所以他才不愿屈就他人?”
慕容德慌得汗流浃背,好容易才糊弄了过去,回到家,便和他夫人一道,又双叒叕去劝说儿子。
“阿黎,你也是知道的,慕容家有今天的地位不容易。你父亲、你两位兄长,还有你,一刀一枪拼得了军功。你忍心就因这等小事,让全家陷入无妄之灾吗?”
“母亲,这事关我的后半生,怎么就是小事了?父亲——”慕容黎转向慕容德,“可否让我亲自去和陛下谈谈?”
慕容德连连摇头:“不成不成。你的想法,我大体都同陛下说过了。陛下却斥我教子无方,以致于纵得你生了这等失常想法。”
闻听此言,慕容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“阿煦你说,我是不是该随便找个人将就了?在内院蹉跎一生,郁郁早逝便是我最好的下场。”
烦闷之下,他去找一起长大的挚友林向煦相商。
“阿黎你何必如此悲观?”
“那我还能如何?”
“这……”
“阿煦你今日是怎么了?眼神一直躲躲闪闪的,讲话也吞吞吐吐,这可不像你。”
林向煦心虚转过头去,片刻后,他像下了决心一般,回头直视慕容黎的双眼。
“不知阿黎可愿屈就于我?”
“你说什么?”慕容黎难以置信,不禁笑了出来,“阿煦你在开玩笑吧?”
林向煦难过地垂下头:“阿黎你是这么想的吗?”
“不是……我……”慕容黎立马收起笑容,“你……是认真的?”
“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,但以我的家世,好歹也能解你的燃眉之急。还是说——”林向煦抬头,“阿黎你情愿嫁给一个陌生人?”
慕容黎摇摇头:“我当然不是嫌弃你。你我之间的感情,非旁人可比。只是阿煦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这份感情,只是挚友之情,我对你——”
“阿黎不必说了。”林向煦有些害怕地打断他的话,“既然你对我有情,那为何不应了我?我发誓,我一定会好好待你!”
“阿煦你可想清楚了?夫夫之间相处,和朋友之间相处是不同的。我珍惜你我之间的情谊,所以才不想毁了它。”
两人又辩了好半天,慕容黎再次感觉,他们是鸡同鸭讲。
一个咬准既然他们有感情,那结为连理必然可行。
一个却忧心忡忡,觉得不该将两种感情混淆。
慕容黎一时失了主张,回去细细思索了好久——
“至近至远东西,至深至浅清溪。至高至远明月,至亲至疏夫妻。”
他嘴里吟着这首诗,仿佛找到了妥协的理由。
翌日,林太尉登门拜访,两家本就交好,相谈甚欢,便初步敲定了婚事。
谁承想,眼看就要正式下聘,变故突生。
“那姑娘是我姑表妹的庶女,彼此知根知底,我看她也实在可怜,便想着让我儿收了她。”
太尉夫人说出这番话,在场人都尴尬得很。
慕容德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:“弟妹啊,这是你们的家事,便不用同我家说了吧?”
“嗯?侯爷这话何意?我们两家不是说好——”
“行了!你少说几句吧!”林太尉呵斥了夫人一句,转头向慕容德赔礼道歉,“慕容兄,对不住了,内子一向口无遮拦,什么都往外说。不过左右你我两家交好,多说几句,也没什么。”
慕容黎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,慕容德也注意到了儿子的眼神,拍了拍他的手,以示宽慰。
“为父知道你的性子,没理由让你硬吞下这碗夹生的饭,还好你林伯父也是个明事理的。”
“多谢父亲。”
父子二人前脚刚迈出太尉府,林向煦便追了上来。
“二位请留步。”
“呀,世侄现在知道现身了。方才你母亲为难我和阿黎时,怎不见你上来为我们解围一两句?”
“好了,父亲。”慕容黎打圆场,“可否让我和阿煦单独谈谈?”
慕容德有些不乐意,但儿子坚持,他也就叹了口气,先上车等着了。
“阿黎,我——”
“你母亲让你纳妾,你怎么说?”
“这……”
见林向煦面露难色,慕容黎什么都明白了:“这样挺好。我心里始终因为自己对你并无那种感情而愧疚。现在方知,其实你也并不是非我不可。”
“不不不!阿黎!我心里是有你的!那位母亲娘家的远亲,我见都没见过,怎会对她有半分情意?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母命难违。不过你放心——”他忙补充道:“我就只是把她收入府中,给个名分罢了,绝不会——”
“你不必说了。你我的婚事,还是作罢吧。”
“阿黎!”
“我同你说几句实话吧。你以为我为何要在内命妇、内命君面前说那些不得体之言?是因为我悍妒不容人吗?并非如此。我迫于压力,必须嫁人,这已够让我难受。我不想嫁人后,再面对婆家的烂摊子。或许有人会说,既然你不爱丈夫,索性任他纳妾,自己清静。实则不是这样。真正能安分守己之人,有多少?这内院之争,自古便是一大难事。就连我父亲那种尽量一碗水端平之人,也难免遇到‘剪不断理还乱’之时。我心里清楚,一旦我未来的丈夫有了妾室通房,我便必然会卷入争端。我总不能简单粗暴地将她们打死发卖吧?”
“阿黎……你……你……你未免想得太多了些。”嘴上这么说着,林向煦的底气却明显不足了起来。
“或许吧。但事关我的余生,我不得不慎重。说回你我。你母亲让你纳的妾,和你母亲,和你,沾亲带故。这比一般贵妾还要麻烦。就问一个简单的问题——若我和她有了争执,你母亲会帮谁?你母亲让你纳妾,必然存着为娘家的打算。她如此维护娘家,日后难免会生出诸多——”
“阿黎!”林向煦生硬道:“你这是指摘我的母亲吗?”
“抱歉,是我唐突。”慕容黎拱手弯腰一揖,“你的家事,自然没有我这个外人置喙的道理。所以说——”他直起身,“你我还是继续做朋友的好。”
“阿黎!”林向煦还想“垂死挣扎”,“其实我母亲她,她很赞成这门亲事。”
眼下谁不想和慕容家结亲呢?
慕容黎咽下这句话:“其实我要感谢令堂,若她在你我成婚后提出,届时要和离,可就麻烦多了。”
“阿黎你——你就——”林向煦难以置信,“你就这般坚持?丝毫不能变通吗?”
慕容黎目光坚决:“你总归是要出仕的,内院之事,你又能管多少?这其中艰辛,你若无法感同身受,我再怎么同你解释,也是多说无益。”
言毕,慕容黎干脆转身上了车,再不顾林向煦的呼唤。
慕容德见儿子情绪低落,不断安慰:“没事,没事,总会有更好的等着你。”
“我都说了——”慕容黎靠上父亲的肩膀,“我十分珍惜我同他之间的情谊,他却始终不懂。”
“嗯?不是及时止损了吗?应该不会影响我们两家,影响你和他之间的交情啊。”
慕容黎轻叹了口气,未作回应。
说什么及时止损,当他提出亲事时,我和他的友谊便有了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。
慕容黎从小到大,走的每一步,都踏实稳重。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,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
但现在面对自己的婚事,他不禁埋怨起自己为何头脑这般清醒。反将自己置于了被动的境地。
兄妹反目,挚友失和,也看清了许多所谓上流人士、世家公子的嘴脸。慕容黎很累,真的很累。
评论(1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