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后攻略 第八章(二)
(二)
虽然在成长过程中都有特殊的经历,但执明和慕容黎怎么说也是世家子弟,受的是良好的教育,亦习过多门才艺。
光就声乐方面来说,慕容黎萧艺精湛,执明极擅吹埙。二人还因为生母的影响,分别习过古琴和琵琶,虽然都有些半吊子就是了。成亲后,小两口时不时便来个以乐会友,良性切磋,互相督促进步。
“外公,前几日我和阿黎又合作谱了一曲,想着正好今日在您面前献个丑,您老也给指导指导呗~”
翁彤捋须点头,执明遂朝慕容黎颔首示意,二人开始合奏。可惜奏到一半,翁彤便叫了停。
小两口紧张得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,正襟危坐,等翁彤挑刺儿,不,指教。
翁彤却只是叹息着说了一句:“琴瑟和鸣,奈何却迟迟没有结果。”
“啊?外公你啥意思?”
“我乏了,你们今日先回去吧。”翁彤说着便起身欲走。
“您等等——”
执明想追着问个清楚,却被慕容黎阻止了。
“你当真没听出外祖父的弦外之音?”
执明急得挠头:“好阿黎,你就别同我打哑谜了!若你知道,便干脆说出来吧。”
慕容黎抿唇沉默半晌,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,抬眸看向执明:“你还记得前几日陪我回侯府时发生的事吗?”
“啊?那天和现在有联系?”
“大有联系!”
几天前——
“我又怀孕了。虽还未过三月,不宜大肆张扬,但我忍不住想同我的家人们分享此等好消息!”
慕容珊话音刚落,饭桌上便一片道喜之声。然而她一瞥,瞥到了正给慕容黎夹菜的执明,心里突然一阵酸。
“正好,五妹妹也怀孕了,端的是双喜临门。若三哥哥也能尽快有好消息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她这么一说,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慕容黎身上,此时他正在吃执明喂给他的鱼腩,整个人僵在那里,不知道该不该咬下去。
执明反应很快地撤回筷子,暗暗拍了拍他的腰以示安抚,微微一笑:“四妹妹是皇子妃,众星捧月,任何喜事都抢不了你即将诞下皇孙的风头。对了,太医怎么说?是个小皇子吧?若是,正好能凑成一个‘好’字。”
“承你吉言。”慕容珊笑容僵在了脸上,她坐了下去,勉强笑道:“这回一定会是个小皇孙。”
察觉到气氛不对,慕容夫人忙招呼大家“吃菜吃菜”。
看着执明又开始给慕容黎夹菜喂食,慕容珊心里酸得发苦。啟昼本就是个酒色之徒,成亲没几个月便腻了,又开始四处猎艳偷香。好在慕容珊还有着正妻名分,但她毕竟是庶出,即便是正室,地位始终尴尬。又因为被妾室养大,一股小家子气,俗称眼皮子浅,难以撑起王府主母的气场。是以她表面看着光鲜,背着人却咽下了无数酸楚。本想通过生孩子来改善自己的处境,奈何生了个女儿。这之后,啟昼更加冷落她了。
凭什么?!你一个泽者!你嫁得远不如我!凭什么你夫君对你这般好?假象!这一切都是假象!
将那二人的恩爱尽收眼底,慕容珊的目光逐渐变得怨毒。
她恨慕容黎,恨这个从小感情不错,还甚是维护他的嫡兄。
她也恨执明,恨这个毫无尊严和底线,在那样苛刻的条件下仍接纳了她兄长,并视若至宝的男人。
等着瞧吧!我看你们还能恩爱到几时!
吃过饭,慕容夫人特别将慕容黎单独叫去房中,说有要紧事问他。执明则在客房乖巧坐等,还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兵书看了起来。
他这一举动,弄得想和他搭话的林向煦犹豫半晌都不好上前。
执明先憋不住了:“呀,五妹夫你怎么站在那里?是何时来的?正好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,五妹夫可有空坐下来一起喝杯茶?”
林向煦这才上前坐下:“没打扰小公爷吧?”
“哦,你说这个?”执明扬了扬手上的书,“不扰不扰。我只是完成阿黎布置的课业罢了~”
听着他轻快的声音,林向煦仿佛喝了醋般,嗓子不适:“咳咳,原来如此。”
“对了对了,我多一句嘴,五妹夫方才称我‘小公爷’,未免见外了些,我们好歹也算一家人了吧?”
知道了小公爷,明白了小公爷。
林向煦又清了清嗓子:“小公爷,方才在席上——”
得,这是同我杠上了_(:з」∠)_
“方才在席上你对四妹妹那番话,多有不妥。”
“哦?哪里不妥?”执明似笑非笑。
林向煦蹙起眉梢:“小公爷,你是真的不知,还是在装糊涂?”
“那我请问林大人——”执明也换了称呼,“你觉得,四妹妹那番对兄长的言语,可妥当?”
“这……”林向煦顿了顿,“我也是好意想提醒小公爷一句,虽然你初衷是为了维护阿黎,但你那般说辞,很可能适得其反,无形中给阿黎引来了怨怼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执明重重点头,“四妹妹是皇子妃,故她无所顾忌,行止由心,即便是不敬兄长,我和阿黎也只能受着。而我想对自己的夫人稍做维护,便是大不敬。”
“我哪里是这个意思!我——”
“林大人。”执明提高声调,“你似乎很关心我夫人。”
“我……就像你方才说的,大家都是一家人,是以我——”
“对,家人之间,是该相互关心。”执明微笑颔首,“所以你不觉得,你该对你的三位大舅哥一视同仁吗?”
“你——”
“而且你不觉得——”执明身子前倾,笑容愈发灿烂,“眼下你最该关心的,是怀着你孩子的五妹妹?”
这人实在是太让人膈应了!
面对执明的咄咄逼人,林向煦焦虑得口干舌燥,好在此时慕容黎走了出来。
“夫君。”
“阿黎~”执明立马起身上前拉住慕容黎,“同岳母说完话了?都说了些什么?”
“无非就是话话家常,咱们回家吧。”
“行~回家之前,先去街上逛逛,买些你最爱的吃食~”
执明牵起慕容黎的手,同他十指相扣,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。
果然……你的眼中只有他……
慕容黎连招呼都没同自己打一声,林向煦怅然若失。
现在——
“那日我同母亲谈了很多,但我心有郁结,不知该如何同你言说。”
“我知道,所以我也不想硬要你说。”
慕容黎深吸一口气:“母亲问我,为何你我成亲两年,却还没有孩子。方才外祖父的弦外之音,亦是此意。”
“这……”
看着面露难色的执明,慕容黎无奈问道:“不然夫君你以为如何?”
“我……我以为你是代我受过,岳母大人因我的无礼之语责备你。”
慕容黎摇头笑了:“恰恰相反,母亲赞扬了你对我的维护之举。所以——”他话锋一转,“她更加疑惑,为何你我如此恩爱,却无所出。正如方才外祖父所言,琴瑟和鸣,却没有结果。因两位妹妹有孕,母亲很是着急,她甚至问了……问了……”慕容黎双颊发烫,声音也低了下去,“你我的床笫之事。”
“哦~”执明嬉皮笑脸凑上前去,“那你有没有告诉岳母大人,咱俩好得不得了呀~几乎日日都要——”
慕容黎捂住执明的嘴:“好了,你正经些!”
“你我现在来统一个说辞——”执明牵过慕容黎的手,“若长辈们再问起此事,你我便回答‘我们还年轻,一切顺其自然,相信上天自有安排’。”
慕容黎垂眸避开执明的目光:“你不怪我吗?”
“嗯?阿黎何出此言?”
“你可以怪我的!你真的可以!因为我的任性,你很可能绝后!”
“阿黎是急糊涂了吧?”执明安抚笑道:“我从未有过此等想法,你亦不该如此想我。”
慕容黎摇头叹道:“两月前,你正式加冠。在那之前我就想着,若我能在此时有孕,那便是送给你最好的成人礼。可惜……”他闭上眼,有些痛苦道:“希望终究落了空。”
“阿黎!”执明抓住他的肩膀,“咱们的路还很长,只要人活着,希望便一直在!”
“是吗?”慕容黎睁眼定定看着他,“咱们的路,真的还长吗?”
“你……”执明不自觉收回手,“你这话何意?”
“你是不是不愿同我有孩子?”见执明背过身去不说话,慕容黎心一阵紧一阵疼,“果然……”他苦笑颔首,“你果然——”
“不愿同任何人有孩子!”执明猛地转过身,重重将惊讶的慕容黎揽入怀中,豁出去一般,“我亲眼目睹娘亲难产而死,一尸两命!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,甚至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便永远去了!妇人产子尚且是一道鬼门关!更何况你是泽者!阿黎你记着——”执明深深看着慕容黎,仿佛希望他把自己接下来的话刻在心中脑海中,一字一句道:“你没有必要为了迎合长辈们信奉的传宗接代思想,就豁出命去!若你只是在意我,那我告诉你,我不要孩子也没有关系!”
“你——你个傻子!”慕容黎挣脱执明的怀抱,“我,我哪里是为了别人!我,我着急——”他一下一下推着执明节节后退,“我全是为了你啊!你为何不懂我的心意?”
“我方才都说了,若你——”
“罢罢罢!你不会懂的!”慕容黎推开执明,快步跑回房中,用力关上了房门,无力地靠在门上,黯然神伤。
我想救你啊,傻子!
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日日挣扎在仇恨中,却什么都做不了!
我强行让你习武、研读兵书,是想让你知道,广阔天地,千万种可能,你该放开眼界和心胸,不要被儿时仇恨禁锢一生!
而你大概以为,那只是我任性的无理取闹吧。
我想同你有个孩子,这不单是我对你情感的表达,更是想让你知道——即便你不承认现在的家,我们也可以去创造新的家!
你的体贴和顾虑除了感动我以外,毫无用处!且你并未感动我,反让我更为心焦——我要如何才能救你?!
那一日后,慕容黎便精神萎靡,状态一日比一日差。执明为了安抚他,甚至主动提出陪他去庙里或者观里求子。慕容黎的心情也的确好了那么一瞬,但临出门前,他却突然浑身发冷,以致没有成行。
眼下本就是天气多变之时,故他们都认为慕容黎只是染了风寒。
“阿黎,是药三分毒,咱们好生将养几日,你多饮水,多睡觉,我让厨房做些驱寒滋补的膳食,咱们尽快熬过去,不吃药,好吗?”
“此话有理,那便劳烦你多费心了。”
“傻瓜,咱俩谁跟谁啊!”
然而几日后,慕容黎仍不见好转,更糟的是,开始吃什么吐什么,食不下咽,夜不能寐,多梦盗汗。执明无计可施,只能去抓了药来。他本想亲自煎好喂慕容黎喝下,奈何在这个节骨眼上,太傅府派人传信说,翁彤也染了风寒,他只能将一切交给他人,自己赶过去看望。
“那些人啊,一惊一乍的,吓着你了吧?”翁彤虽卧病在床,但状态尚可,还有余韵安慰执明,“听说慕容黎也病了,还不见好?”
执明懊恼摇头:“我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病,所以没让他吃药,反而害得他病势愈发沉重,我——我真是该死!”
“好了好了,有病就治!该吃药就吃药!你在这里要死要活,他就能好起来了?不过也奇了怪了,他年轻体健,小小风寒,怎么就如此严重?他以前可有过类似情况?”
执明仔细思忖一番,还是摇了头:“就像您老人家说的,阿黎年轻体健,又是行伍之人,平日里连个喷嚏都很少打——”
下人送粥进来,打断了执明。
“外公,您可有胃口?”
见翁彤点头,执明便接过粥,喂给翁彤,这期间,他心中莫名生起了不安的情绪,且越来越重。
“吃些好消化的热粥,整个人都感觉好多了。”
“嗯?!外公您说什么?!”
“我,我说热粥好消化,我感觉——”
一个大胆的猜想突然撞进脑海,执明一激灵,猛地站起身。
“你,你这是怎么了?”
“外公,我改日再来看您!”
来不及解释,执明狂奔而去。
跑了一段后,他又突然停了下来。
我……有必要如此着急吗?
若当真……岂不是正中我下怀?
使劲摇了摇头,执明继续狂奔起来。
“连翁太傅也病了,看来这风寒的确凶得很。”
“但愿这药能起些作用。”慕容黎虚弱道:“夫君这几日为了我这病忙上忙下,我不想就这么给他添麻烦。”
“公子说的是,来,您喝药吧。”
眼看汤匙已碰到了慕容黎的嘴唇,执明突然闯入,一下冲上前,打翻了药碗。
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。
“夫君你这是——”
“你先别喝这药!”跑岔了气的执明强忍疼痛,艰难道:“你,你很可能——怀孕了!”
一阵沉默后——
小胖风一般奔出去请大夫。
“嗯。”为慕容黎诊过脉后,大夫沉默了片刻,捋须摇头。
“难道……”慕容黎难免失望,“我并未——”
“并未染上风寒,但你的确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。”大夫这才笑了。
“哎呀!您这一大口气喘的_(:з」∠)_”执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下去。
大夫起身,正要道喜,执明却一把攥住他的手。
“小公爷,你这是?”
“这是我夫夫二人的头一个孩子,事关重大。”执明向小胖一示意,小胖立马捧上一个盒子递到执明手中,“是以,我希望由我亲自对外宣布这个好消息。”他打开盒子,展示完毕,双手呈给大夫。
“小公爷客气!我明白了,今日我来府上,是给少府君医治风寒。”
“有劳大夫了。”
亲自将人送出去后,执明又回来向那四个严肃嘱咐:“你们该明白对外怎么说了吧?”
小胖挺直腰板,大声道:“少府君风寒加重,需继续静养!”
“很好!对了——”执明又看向那三人,“为求稳妥,此事也不必告知侯府。”
那三人看向慕容黎,慕容黎却呆愣在那里,一副元神出窍的模样。
“阿黎?阿黎!”
“嗯?!”慕容黎如梦初醒,“夫君!多亏了你!”他一把攥住执明的胳膊,“我,我竟对自己有孕一事毫无察觉!我,我该小心些才是!”
“好了好了,现在知道了,你就莫要太激动。对了,你有孕一事,暂时不能让除了这屋子里的其他人知道,以免……”执明向着国公府的方向瞥了一眼,“待你这胎坐稳,我们再行商量。”视线一回到慕容黎身上,他的眼神立马又柔和了起来。
“好,一切都听你的。”慕容黎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,靠入执明怀中,“夫君你放心。”他抬手轻抚小腹,“我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,一定!”
“傻瓜,是咱们一起保护咱们的孩子!从现在起,我会寸步不离你左右,直到你平安诞下麟儿!”
“夫君,多谢你。”
“不,多谢你!谢谢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,为我这种人生孩子!”
“我,我不许你这么说!”
“嗯~我偏要这么说~”
趁着牙齿还健在,那四位捂着腮帮子退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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